传媒学院 闫钰
青岛的早春是湿漉漉的。惊蛰后的海雾愈发缠绵,平流雾裹着咸涩的水汽漫过红瓦,将这座城缓缓淹没,青岛像是住进了云彩里,悄悄孕育着春天。
漫步在老城区,信号山上朱红的亭子半隐在奶白色的雾霭中,恍若蓬莱仙阁悬在云间,檐角垂落的铜铃随风轻响,叮叮咚咚地敲碎满城寂静。史铁生曾言:“整个春天,直至夏天,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。长风沛雨,艳阳明月,那时田野被喜悦铺满,天地间充斥着生的豪情,风里梦里也全是不屈不挠的欲望。”这话在青岛要晚些应验。三月中的老城区里,迎春才松了松紧裹的花萼,玉兰灰茸茸的花骨朵儿也悄悄冒了头儿。它们像未拆封的信笺,立在风中,让我想起去年深秋在八大关拾到的悬铃木果实——那时枯叶纷飞如诀别信,而今新芽萌动似重逢书。
雾似乎越来越浓了,于是打算往朋友家里去,在路边花摊捎了几朵花,在雾中穿行。抵达目的地时,身上的水汽比花瓣上凝着的露水还多。我抱怨青岛的雾气属实难以招架,朋友摆弄着花枝,笑着说:“等等吧,等雾散了,崂山的野樱就漫成云霞了。”我咂着嘴,仿佛尝到了空气中的樱花香气。从这天起,对春的盼望更急切了。总盼着某个清晨推窗时,海风忽然变得清透,玉兰的香气盈满鼻腔,那些绒毯般的绿意从砖缝里涌出来,吞没冬天冻裂的斑驳。走着走着,花就开了,不知谁家窗台上的风信子突然绽出蓝紫色铃铛,连晾晒的床单都染上了晴空的颜色。
忽而一场大雨将青岛洗了个透亮,雨后万物复苏,石缝里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拱动,或许是蚯蚓,或许是忍冬的根须,但都不重要了。当咸涩的雾气消散在春日暖阳下,当湿润的海风吹的新叶轻轻颤动,当海鸥掠过礁石投下羽影——这座岛城正以独有的节奏苏醒。海风裹着远方的潮声拂过面颊,湿润的水汽中分明混着柳芽的清苦、藻类的腥甜,掺着所有即将破茧的、蠢蠢欲动的生之渴望。小港码头的渔妇们开始编织新网,尼龙绳在手指间穿梭,结成无数个等待银鳞的菱形春天。她们说,等到春分潮水最大时,黄花鱼群会像流动的金箔般涌向胶州湾。这让我想起老校教室窗前的那株老樱树,遒劲的枝干上凸起密密麻麻的芽鳞,枝桠封印着千万个粉白色的“诺言”,在初春里将其兑现,送人们一捧粉色云霞。
我想,当潮湿的雾气彻底散去,晾晒的棉被中会鼓起海风与暖阳的味道,校园里那棵樱花树会再次绽放,小猫也会懒在树下晒太阳,散落满身春光……
“草木蔓发,春山可望。”时间终于走过冬与春的交界点,我们终将迎来一个爽朗而可爱的春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