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理学院 路文琦

前几日朋友离家时给我发消息，说要看看家乡窗外的风景。那时在家，只觉睡眼朦胧，冬日犹在，春日未来。枯枝败叶有什么可看的呢，便随手拍了一张发过去。

今日离家，沿着公路向南，迎着料峭春风，偶然瞥见窗外光秃秃的树梢上，那一点点春绿像薄雾笼在树梢，仿佛挥袖就能被带走。我趴在车窗上睁大眼睛仔细看，想从快速掠过的路边的枯枝上看出点嫩芽，可树似乎还是老样子，皱着干枯的脸，紧紧搂着自己，没给我一点好脸色。手指被车窗冻得发麻，我不得不放弃，只能看着似有似无的春色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失望。

车越来越接近南方的终点，绿色逐渐明显了，也明艳了，虽不是烟笼十里堤，却大胆而活泼，如同在夕阳下挥着手。这一点绿让我想起故乡的山——绵延不绝，在天边奔跑着，跳跃着，挥洒下青春的气息，温暖地环绕我们的小城。它向南张开臂膀，阻拦寒冷的冬风，捕捉常常迟到的春，把它揽入怀抱。

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，我迷蒙地下了车，已是夜晚。想走着去吃点东西果腹，只见街市路灯林立，光亮如昼，天边的一角上似乎藏着“一块”月亮，灯光的耀眼淹没了那丝朦胧的月光，没人看见，也没人在意。那月好像和我一样迷蒙，小心翼翼地窝藏着。

思绪漂浮在半空，只记得那时夜幕铺下来，故乡的小城淹没在月光之中。月出于东山之上，皑皑如山上雪，群星璀璨，夜夜流光相皎洁，或许这便是“月是故乡明”吧。

故乡小城的夜色静谧温柔，夏日里好像只有风声还在呢喃，像是敦促夜行的人们归家。在冬日，常常有雪的陪伴，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不断闪烁，时不时地传来人或小动物踩踏的吱吱声，像是唱着雪花的颂歌。

恍惚间突然想起那日给朋友拍的照片，拿出手机开始仔细端详，在放大与缩小之间不停转圜，像素只是冷漠地配合着，组合成的照片丝毫未变。可纵使没有照片，那湛蓝无比，晴空万里的故乡情景仍然令人难以忘怀。窗棂上洁白无瑕的霜花巧夺天工，连那枯枝残叶也颇有意趣，带着一缕不明了的水墨意味。

天空、树枝、窗棂、照片，它们相互分割，无论哪一个都无法被轻易割舍。方块状的照片中，各色碎块散落着，在空旷的心中留下一片斑驳。而这只是斑驳的一方天地，斑驳的地方又溜进了一片春光，映出了一片故乡。冬雪皑皑，覆盖的是丰收的祈愿；残枝老树，吹出的是铮铮铁骨。

或许它不够发达显赫，不足以名扬天下，又或许故乡遥遥，不知归期。但它有春与月的温柔，冬与雪的坚韧，而这些已然刻进我的骨血中，始终为我提供一方栖息之地，即使身在异乡，身处逆境，也能支撑着我砥砺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