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《海上钢琴师》影评

经管学院  徐培栋

《海上钢琴师》是一部极具哲学意蕴的电影，讲述了一个被命名为“1900”的弃婴在一艘远洋客轮上与钢琴结缘，成为钢琴大师的传奇故事。1900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,他在船上出生，在船上死亡，是一个在陆地上没有存在过的人。在我眼中，1900是一个孤独而又自由的灵魂。

1900年的第一天，往返于欧美两地的邮轮弗吉尼亚号上，工人丹尼·博德曼在头等舱上欲捡拾残留下来的食物时，却意外在钢琴上发现一个被遗弃的新生儿。为了纪念这特别的一天，丹尼·博德曼为他取名为1900。

童年时期的1900，总是藏身在弗吉尼亚号中，他的出生和成长环境决定了他自由而又孤独的特点。在大海中成长起来的1900本身就是一个传说，因此我觉得不能仅仅从写实主义的角度去理解他的故事。没有父母，在大洋中漂泊成长，养父身亡的1900从电影一开始就是孤独的代名词。史铁生在《病隙碎笔》中说到：“孤独不是孤单，门可罗雀会感到孤单，那门庭若市又怎样呢？你不再孤单了，但仍然可能感到孤独，孤独的心必是充盈的心，充盈得要流溢出来，要冲涌出去，便渴望有人呼应他、收留他、理解他。孤独不是经济问题，也不是生理问题，孤独是心灵问题，是心灵间的隔膜与歧视，甚至心灵间的战争与戕害所致。”我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共鸣，每个人在成长历程中，总有成为孤岛的时候，当受委屈时，其他人就像另一艘船，无法走进彼此的内心。

后来，1900表现出了极高的钢琴天赋，震惊了所有人。他有桀骜不驯的性格，无视规则、特立独行，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，马克思·托尼首次和1900见面就被他的奇特所震惊。他竟然松开了钢琴4只脚上的刹车从容演奏，尽情地释放生命本来的样子，仿佛整个大海都在为他伴舞。同样,1900只有在三等船舱里才能弹奏真正属于他的音乐，那里有他的过往和记忆，是他的生命源泉。他弹奏的时候，在神游，在想象，完全由着性子来谱曲，这是自由的1900。船一到站，人走船空，当面无表情的1900看着空荡荡的船舱，他心里是否感到孤独？我想，是的，他一定是孤独的。可他为什么不下船呢？

在马克思·托尼看来，1900有非凡的才能，他的钢琴演奏会让全世界为其倾倒，能轻而易举地成为某种大人物，过上富足正常的生活，而不用将才华浪费在邮轮和两千个旅客身上。他为何不下船？1900说了很经典又富有哲理的一段话：“我认为陆地上的人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去问为什么，冬天来临时巴望着夏天，夏天到来时就已经开始害怕冬天，所以人们总不厌倦旅行，总是在追寻四季如春的远方。”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懂1900话里的“夏天”是什么意思，直到我接触了叔本华的哲学。他著名的钟摆理论这么说：人生如钟摆，在空虚和痛苦中摇摆，欲望满足时就会空虚，欲望不满时又会感到痛苦。在1900眼中，夏天就是欲望，人们在追求这种空虚欲望的同时也在被痛苦折磨。所以普通人的追求对1900来说是不可理喻的，为了一个不确定一直处于不确定的追寻之中，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。也许对他来说，88个钢琴键演奏出来的音乐才是唯一确定的东西。

那么，1900很喜欢在船上的生活吗？或者说他真的享受吗？我认为并不是。1900虽然生于船上，长于船上，但是感到孤独在所难免，无法排泄的寂寞和压抑与其说是自找的，不如说是被迫的。

命运也会迎来转折，一个姑娘的出现让他的命运起了波澜。当一位美丽的姑娘出现在窗外时，他的音乐曲调开始变得柔和轻缓，镜头交给弹琴的手指，表明他已经开始代入这场相遇，他弹的不是一个曲调，而是一个故事。当别人把弹的音乐放给他听时，他却忽然夺过光盘。在我看来，这是因为对1900来说，这不是一段普通优雅的旋律，而是一段记忆、一份情愫。那是人生中重要的时刻，他不会让这份情感离开，也不会让音乐离开。这时候，窗外的姑娘犹如一束阳光，在狭小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，照在1900的脸上，也照进了他的心里。

屡次想和姑娘说话却擦肩而过，在一个夜晚，他正准备开口送姑娘自己唯一的胶片音乐却被意外打断，最后直到姑娘离开他也没把音乐送出去。

后来，1900终于下定决心下船去找那位姑娘，可是，在舷梯走了一半时，他停住了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冒着热气的“水泥森林”，他居然把帽子扔向水中，和这段感情告别，和陆地告别，和心里的想法告别。

他为什么要重新回到船上呢？最后船要爆炸废弃处理，朋友马克思·托尼苦苦相劝，他为什么也不下船呢？影片的最后他向马克思说明了真相：“阻止我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，而是我无法看见的东西，在那些无限延伸的城市中什么都有，唯独没有尽头。琴键有始有终，你知道他有88个键，没有其他可能。琴键有限，你却是无限的，在有限的琴键上创造音乐也是无限的，那是我能接受的生活方式。对于我来说，陆地是艘太大的船，是位太美的女人，是太长的旅程，太浓的香水，是个不知该如何谱起的乐章……”

在1900看来，城市生活枯燥、复杂，一旦投身其中，就会被淹没，没有尽头。最终，他无法遗弃这艘船，宁可遗弃自己的生命,所以,他没有下船，和弗吉尼亚号一起沉入海底。在我看来，1900属于音乐和大海，他的故事实际上是个隐喻，象征着人们内心深深的孤独和隔阂。1900是孤独的，所以他选择一辈子不上岸，和那座海上浮城共生共死，而我们呢？我们没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，来安放我们的孤独，逃避自己不喜欢的一切，所以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我们比1900更孤独。

我们同情1900，实际上是同情他的命运，这种悲剧的情感体验让我们产生强烈的共鸣，进而获得了一种宽慰、和解、前进的力量，这就是悲剧快感，也是一种抽象的艺术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