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敬义
2500多年前的一天,孔子与一众弟子列坐庭前,正在探讨有关“君子之道”的话题。有弟子提问:“请问夫子,君子可否与他人相争呢?”孔子听罢,略做思忖,然后语重心长地回答:“君子无所争,必也射乎!”其大意是说,君子通常是不与别人比高下的,但如果非比不可,那就比一比射箭吧。此言一出,众人无不愕然——老夫子高风亮节、满腹经纶,不与人比礼仪道德,也不比学问修为,却要比“体育”技能?显然,孔子这话不是一时兴起的信口开河。此后,当听闻有人鄙薄他“博学而无所成名”时,孔子再次郑重地拿“体育”说事儿,“吾何执?执御乎?执射乎?”,坚持把驾车射箭当作自己可以显耀的特长。可见,孔子心目中的“君子”与体育素养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,正所谓“体不备,君子谓之不成人”。
其实,大凡了解孔子教育思想的人都知道,享有“大成至圣先师”盛誉的孔夫子,并不像后世的私塾先生那般,只会手执戒尺逼着学生背诵“秩秩斯干,幽幽南山”,而是要让受教的门人“六艺经传皆通习之”。在孔门“六艺”中,与体育直接相关的就有“射”和“御”(当然还应包括“礼”中的“射礼”),竟然占据全部教学内容的三分之一强,比之现今“五育并举”中体育的占比还要高。这表明,在孔子看来,体育对于学生的成长成才有着非比寻常的特殊意义,甚至要成为“君子”的比较优势之所在,这多少有点颠覆一般“读书人”的认知。那么,孔夫子“爱体育”的个中缘由何在呢?
诚然,作为一名武士之后(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勇力过人,屡立战功),加之自己是身高九尺有余的“长人”,且能“足蹑郊兔,力招城关”,孔子自然有着“爱体育”的先天禀赋(史载,孔子十分擅长驾车、射箭、登山、游泳等),也必然会在日常对周边人言传身教、行为示范。比如,孔子曾经“射于矍相之圃,盖观者如墙堵焉”,确实引发了不小的轰动,也给学生们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。然而,在这些表象之外,孔子更为看重的,或许还是体育中蕴涵着的与其“仁”与“礼”的思想观念深深契合的精神价值。
还是以射箭这一在当时最为流行的体育项目为例吧。《礼记》有云:“射者,仁之道也。射求正诸己,己正然后发,发而不中,则不怨胜己者,反求诸己而已矣。”讲求严以律己、正心诚意,在砥砺磨练中不断修正自我、超越自我、升华自我,竭力追求至臻至善的境界,这是体育之“仁”。从古至今,无论是“纪昌学射”的历史典故,还是催人奋进的“女排精神”等,都是这一精神内核的生动阐释。《礼记》又云:“故射者,进退周还必中礼。揖让而升,下而饮,其争也君子。”恪守博弈规则,在平等竞争中尊重对手、团结对手,进而营造合和与共的局面,这是体育之“礼”。所谓高手过招,总要有一定的规矩和仪式感,“华山论剑”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不打不相识的君子之交。场上是敌手、场下是挚友,类似的事例不胜枚举,这也是体育被誉为“最公平公正的竞技”的外化表征。综上而论,也许正是由于体育具备“仁”“礼”融通、内外兼修的特质,才引起了孔子的高度关注和格外垂青,并将其应用于教育实践以期发扬光大。
往事越千年。时值20世纪初,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后发布的一系列文告中,就有“夫将欲图国力之坚强,必先图国民体力之发达”的呼吁。及至1917年,青年毛泽东在那篇洋洋七千言的《体育之研究》中写道:“体者,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也”“善其身无过于体育。体强壮而后学问道德之进修勇而收效远。”在那个万马齐喑的年代,这些振聋发聩的论断实属开风气之先,成为后来“发展体育运动,增强人民体质”伟大号召的先声,也在某种程度上与当年孔夫子的想法不谋而合。时间再过百余年。在当今社会背景下,青年人若想全面发展、安身立命,获取事业成功和人生幸福,成就智勇双全、德才兼备的新一代“振振君子”,那么,修身修德、拼搏奋斗、规则意识、团队精神等新时代的“仁”和“礼”,依然无一不是必要条件。如果要把这诸多要素融入一个载体,恐怕只有“体育”才有此容量。鉴于此,如今的学校体育已经成为实现立德树人根本任务、提升学生综合素质的基础性工程,发挥着以体育智、以体育心的独特功能。回顾历史不难发现,重视体育,以体育承载和催化德育、智育等,是中华民族一脉相承的优良传统,是值得骄傲自豪并努力赓续弘扬的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,“从孔夫子到孙中山,我们都注意汲取其中积极的养分。”由是观之,“体育”这一命题既是源远流长,也当与时俱进,更应常说常新。孔夫子“爱体育”的情怀是跨越时空的,中山先生“强体育”的梦想是高瞻远瞩的,现时代继续高擎“爱体育”“强体育”的旗帜是顺理成章的。
当下,我校体育综合改革的大幕已然开启,“爱体育·兴科大”的理念渐次蔚然成风、深入人心,校园风气与师生面貌必为之一新。纸上得来终觉浅,绝知此事要躬行。可以预见,越来越多的师生员工将化共识为行动,积极响应,踊跃参与,并且从中广受裨益。借用古人的话说,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,此言虽小,可以谕大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