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炊 烟

发布日期:2021-01-07

自余求学以来,关于炊烟的小散文,都已读过不少了,无论是出自于大家之手,或是出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。

作家们笔下的炊烟,多是乡野之中,庄户人家的记忆,而那种日子,离我已太远,我想写,脑海中残存的印象却清淡如水一般难以寻味了。

可谁曾想,在我的校园之中,那保留着回忆的紧锁的小匣竟能被打开。

老校区的傍晚,在那种天将暗,天边熊熊的火烧云尚热烈的时候,走在校园里道路上的任何一处,都不免嗅到这样淡淡的味道。清苦,却微微带一点回甘,充斥着你的鼻腔和五脏六腑,却又十分清淡,甚至称得上轻微,像儿时母亲怀中轻慢的拍打,能够令你感到触动,却又说不出感受,只是觉得踏实无比,身处世外桃源,再无半分烦恼。

那是种初时尚觉得平常,却经得起反复咀嚼,推敲和回味,值得让人闭目臆想的味道,像法国的吉娜朵牡蛎一样层次丰富,孕育百态,那便是炊烟的味道。

自故乡离我我离故乡而去已有七八个年头了,从前的炊烟,是棉花秆,槐树枝燃烧时的烟气和饭香组成的,那种味道,就像美酒一样令人上瘾。从前每隔一段时间,奶奶就会在院子里放上一个赤铁炉,蒸上这一阵子要吃的馒头。以前的馒头,是不大中吃的,隔一阵子就会发酸,父亲吃奶奶蒸的馒头总会苦叫:“酸馒头!酸馒头!”然后一溜烟跑出去。但赤铁炉蒸出的馒头出锅的时候,却是极香甜的,没半点酸味,也是最蓬松的时候,蒸馒头的炊烟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,那时趁着烫手的热,就着炊烟味,一个馒头囫囵下肚,一家人其乐融融。

每每傍晚,搬一只小凳子去屋顶坐着,看着远近交错有致的小平房,一缕缕淡淡的炊烟从烟囱缓缓冒出,却飘不了多高就消散了,像是个害羞的顽童,只是爬出来探了探头,便跑的无影无踪。闭着眼,砸吧砸吧嘴,拱拱鼻子,嗯,这家今儿吃的是肉丝炒芹菜,那家吃的是凉拌芫荽。

那个年代,与炊烟相伴的日子既平静,又简单,时间像一涓溪水,汩汩地,在乡村的野地里静静地流着。

我很骄傲,我也曾有过一缕炊烟。

这一切,仿佛都是从旧村改造的一贴告示改变的。

自那时起,乡村的小平房和四合院没了,一座座老房子先是变成断壁残垣,后又变为瓦砾,再后来干脆化作了细土,无影无踪。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,富丽堂皇,家还在那里,土地也在那里,但我心中的故乡,却永远离我而去了。

在新的家园里,你甚至找不到任何从前的迹象,所有陈旧的事物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。——你得彻底断绝过去,才能更好地面对未来。

炊烟也不见了,随着炊烟散去的,还有时间,仿佛从那时起,时间变得匆匆起来,做事不再凭着心底最单纯的愿望,而是觉得什么貌似有用,就去做什么,人们的思想变得匆匆,笔触变得匆匆。时间从人们匆匆的笔尖流走,绕着人匆匆的脚步奔向远方,可任你怎样匆匆,就是抓不住时间,连手中那一缕小小的炊烟,也没能抓得住,它终究还是散去了。

时间是最容易伤人的东西,可时间又是最好的良药。一晃便是七八年的光景,对故乡炊烟的依恋,早已淡去。

可在老校区,我分明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,老校区的旁边,是一片小小的城中村,之所以说小小,是因为这座城中村也在改造浪潮中,所剩的老房子已然不多。然而今时,那炊烟的清香却照常飘来了,只是,看不见出处,只能够想象,不远处的一座老房子,矮矮的屋檐下,结束了一天辛劳的庄户人们守着一缕香暖的炊烟,谈论着今天发生的趣事,明天又将是什么样子,脑海中的镜头慢慢拉远,一座飘着炊烟的小房子,就是一个小小的幸福,那缕炊烟,就是庄户人家燃不尽的希望。

神奇的是,无论炊烟来自于哪里,它们的味道却都惊人相似,以至于在学校嗅到的炊烟仿佛是从那离别已久的故乡飘来的,像从远方奔波而来的母亲,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孩子拥进怀里。

每至傍晚,学校食堂的饭香便与远处飘来的炊烟相合,二者相得益彰,恰到好处,下课后,坐在路边的小石凳上,合目嗅一嗅,好像家乡就在跟前儿。

求学以来,在家乡和学校之间,已往返无数次了,还乡时,车窗外的村子,总能看着那么几抹炊烟,返回时,窗外的村落还是那样几缕炊烟浮动着,一缕未多,一缕未少,一切彷如昨日重现,每次将目光定格在远方的炊烟上时,我的时间,仿佛也在那一刻定格。脚下的路途来往如一,眼前的情景循环往复,岁月静好,只有人的心绪还在汹涌地翻腾着。

而今夕阳西下,天边的云霞烧起,鲜红欲滴,炊烟照常燃起来了,那是故乡的脉搏,是远方无数游子断不了的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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