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智美
从前读《我与地坛》,总觉得史铁生笔下的园子笼罩了一层沉重的意味——苍虬的老柏树、断续的轮椅辙印、暮色里寻人的母亲,字字句句都似在诉说生命的困顿。直到今年五一,在地坛公园的大栾树下,那位因书与我结缘的阿姨递来一本《我与地坛》,阳光穿过树间的灯笼果,在她鬓角的白发上跃动,我恍然发觉,地坛的故事或许正在书外这些带着温度的相遇里延续……
相遇:因真诚而联结的信任
北上的列车刚刚启动,邻座阿姨便注意到我手中的《我与地坛》,她镜片后的眼睛瞬间更有光芒:“姑娘,你也喜欢这本书啊?因着这本书,我虽然搬了几次家,但总舍不得离地坛太远。”她语气熟稔得像位多年老友,随即翻出手机相册给我看,里面满满都是地坛四季的模样。她向我展示着家里好几版的《我与地坛》以及各式各样的地坛书签、冰箱贴:“我读书不算多,可唯独这本书,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。”
她说为了能有一个靠窗的座位特意换了两次车票,没想到这一来一回,倒成就了我们的相遇。“你读的要是别的书,我或许就不搭话了。”短短三小时车程,我们从家乡特产聊到知名景点,从子女教育谈到社区琐事。她主动邀约:“明天我带你逛地坛,用我女儿送的相机给你记录。”这份因书而生的信任,恰似地坛里共生的古树藤蔓,自然又温暖。原来,文字的力量能让陌生人在对生命的共鸣中,生出柔软的联结。
行走:在园子里看见生命的答案
次日,阿姨攥着提前买好的门票,早早地就在地坛南门等候。她带我踏上史铁生常去的柏树林小径,行至那棵紫藤缠柏前,书中“它已经死了,身上缠绕着碗口粗的藤萝”的描述与眼前景色重叠。如今紫藤与枯柏一般粗壮,春夏之交花瀑垂落,正如《中山公园志》所言:“枯树盘藤,废物亦成天成。”这番眼前景,让我读懂了史铁生笔下的生命哲思——活着,是如紫藤般,在岁月里寻得自己的生长之道。
路过银杏大道,写地书的大爷大笔挥毫“靡谢天功,安知帝力”,打非洲鼓的大叔敲着《稻香》,红墙下姑娘们身着“格格服”拍照。阿姨从帆布包中小心取出裹着塑料袋的《我与地坛》,书页间夹着漂亮的文创书签,又摸出层层纸巾包裹的冰箱贴,笑着招呼我与这些地坛印记合影。恍惚间,我好似看见了史铁生笔下的那些园中人——长跑者、唱歌的人、捡灯笼的姑娘,阿姨用五十年地坛岁月,为我写下了比文字更鲜活的注脚:被史铁生凝视过的生命,都在以各自的方式,于现实中延续。
大栾树下,我们坐在史铁生曾停留的地方,感受着园子里的气息。我想,地坛精神或许从不是超脱尘世的哲思,而是对平凡生命的认真打量——就像阿姨会为一株被移走的黄玉兰四处打听,会把租户遇到的难题记挂心间,用行动诠释“把日子过出滋味”的欢愉。
告别:时光里的热爱馈赠
黄昏时,阿姨骑车带我穿梭于鼓楼街巷,车把上挂着《我与地坛》的帆布包。路过百年义利,她执意给我买了一包纯可可脂威化饼干:“尝尝这个,味道正宗。”又拐进吴裕泰买花茶冰淇淋:“我从小就好这口。”坐在钟鼓楼旁,她翻开集章本,兴致勃勃地盖上茉莉茶印章。
临别时,她递来地坛帆布包,认真道:“以后有关地坛的事儿,我都分享给你。”摸着包上“我已不在地坛”的纹路,我终于明白,“地坛精神”并非书本里的抽象哲思,而是如阿姨这般普通人,亲身践行的生活真谛——诚待他人,不藏善意;思索日常,珍视感动;热爱世界,酿造温暖。书中故事,终会在现实里寻得呼应。当我们带着诚实、思索与热爱前行,每个平凡日子都会成为独属自己的“地坛”。
(本文作者为我校环境学院2017届本科毕业生,现就职于青岛水务集团。)